taipeijk
發表於 2010-7-26 13:26:00
85年3月5日
今天發生一件怪事,一直到寫這篇日記時,我還是不明白到底是怎麼搞的。
下午,打掃完班哨後,大家各做各的事,一個27梯的學長,按照慣例,買了維士比和國農鮮乳,在寢室喝將起來,後來大概是醉了,倒在床鋪上呼呼大睡。該他接安全士官,22梯的學長叫他起床,他不肯起來,大叫大嚷,表示極度不高興,那個學長就揍他,愈揍情況愈失去控制,他開始嘔吐,學長沒停手,繼續打,結果是他一邊吐一邊脫尿,搞得床鋪上一塌糊塗。
沒人接安官,只好我這個菜鳥接。我換好了衣服,交接了裝備和槍,全海岸哨除了半山腰裡的兩名正哨,全哨的人都擠在寢室裡看這件事的後續發展,兩個人壓住了喝酒的學長,他慢慢安靜下來。另一個27的學長學過法術,不知道以前是不是乩童,他覺得喝酒的那個人可能是撞到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決定作法驅趕。
學長脫了上衣,光著膀子,兩手結印,口中唸唸有詞,雙手時而放在胸前,時而舉到頭頂,沒穿鞋的右腳不停地蹬地,正到緊要關頭,他突然吐了一口血,向後便倒,這一來,大家更嚇得手足無措。短短二十分鐘內,海岸哨就折損二名編制內該有的兵力,一個倒在床上,一個委頓在地,雖然我是安全士官,手裡拿著槍,負有維持全哨安全的責任,可是我根本不曉得敵人在那兒。
一個15梯的學長判斷,喝酒的,其實不一定撞邪,但作法的,動用法力之前沒有和附近海神,山神,好兄弟打個招呼,是真的沖到了。學長們決定去千家公上個香。大家整好了服裝,戴上小帽出哨去請千家公幫忙。打人的學長出寢室前朝我罵了一句:「看什麼熱鬧,去站你的安官。」
我站到中山室外面,安官應就的定位,看著魚貫出哨的學長們,反覆思考這件怪事。我只能想出一個結論——雖然物質科技文明愈來愈發達,但有些事情我們反而愈來愈不明白,而且可能永遠也不會明白。
85年3月7日
健彰班長告訴我一個壞消息,阿邦要關禁閉了,原因是站正哨時看書被大隊長抓到。唉,阿邦,你也太不小心了,要看書等情況摸熟了再看也不遲。怎麼辦,禁閉室會提供素食給阿邦嗎?他體能不是很好,受得了嚴格的體罰嗎?我只能空著急而已。
我在入伍前就覺得我會是禁閉室的常客,沒想到36梯最不可能進去的阿邦倒先被送禁閉了,怎麼會這樣,可惡。
85年3月8日
莒光日。
收看完電視教學後,學長自動就位開始打電視遊樂器,下棋;想到又要寫分組討論的記錄,我勉強自己打起精神,將表簿冊,參考資料堆到桌上,正打算埋頭苦幹時,健彰班長朝白目熹說:「J.K.寫好幾個禮拜了,換你寫了。」我內心狂叫:「班長英明!!」表面上一本正經的將筆、資料往白目面前一推,然後馬上什麼也不想的看著天花板發呆。
白目坐在我旁邊,翻看著之前我寫的文字。突然他發出他招牌的刺耳大笑,一邊笑著一邊衝出了中山室。我嘆了一口氣,站起來對大家說:「哨長,班長,各位學長,不好意思,我出去看看他發什麼瘋。」他們又轉頭回去做自己的事。
他蹲在地上,笑得在喘氣了。
我看著遠方的海岸,心不在焉地問:「幹嘛,覺得自己在海岸哨還不夠黑,不夠白目?好端端的發什麼神經?」
白目說:『我想參考一下你寫的,結果看到你還在發言記錄旁邊加評語,有些學長被你批評「內容空洞,毫無條理,宜多讀書。」「不知所云,但勇氣可嘉。」哈哈……哈哈……』
還真的有人會看我寫的鬼話喔,我以為這些東西被燒掉前根本不會有讀者呢。
中山室外面非常冷,也沒有人會關心兩個菜鳥在外邊做什麼,我拉開夾克的拉鍊,兩手插進褲子口袋——在營區外,老百姓看得到時,我不會這麼做;在哨所,班長、學長看得到時,我也不敢擺出這種兵油子的姿態,我喜歡站這樣,因為插口袋站三七步有一種:「嘿,我知道我在做什麼」的感覺;說:「你以為寫分組討論記錄很容易嗎?要模仿各人的出身、學歷、語氣,讓看的人(如果有人無聊至這種程度)感覺到真有分組討論這回事。」
白目仍蹲在地上狂笑,停不進去我說什麼。
我看著海岸哨外的山水,想著:「輔導長現在應該坐著車,奔波於各哨所了吧,真辛苦。他的死黨也都唸官校,入各軍種,這些人這麼認真,值得嗎?每天也擔心著我們這些義務役的兵。」
真的要在海岸哨終老嗎?雖然這兒很美,但我的性格不適合悶在一個地方太久,不過至少有個有幽默感的白目陪我,日子不太難打發,真的就這樣了嗎?
海風不停地吹,我的領帶被吹飄了起來,好想隨著風飛起,被吹到哪兒都好,到哪兒都好。
taipeijk
發表於 2010-7-28 13:27:26
85年3月9日
收操後,我坐在中山室擦槍,安官是雄雄學長。他在看電影《綠卡》的錄影帶。班哨內有政戰系統提供的育樂器材,錄影帶是其中之一(還有《美麗佳人歐蘭朵》唷,不錯吧!)以B級片為大宗,甚至我看是C級片。海岸哨還有一卷基努.李維早年剛出道的作品(不是阿比阿弟闖鬼門關,比那片還爛!)
片子看到尾聲,我擦也滿了標準時間(一個半小時),可以送槍了;最後一幕,大鼻子要吻安蒂,麥道威卻因安蒂美得不可方物而欲吻又止。我拿起了搖控器,不停重播,彷彿看上一千遍也不厭倦。
雄雄學長用國造K-2賞了我一記托擊法,笑罵道:「發什麼瘋?快點送槍,洗澡補休去。」
希望下次學長看《美麗佳人歐蘭朵》,這樣我才撈得到看。
85年3月13日
今天是北巡,和國偉學長及國劭同組。出去之後,傻妹跟著南、北巡兩組人員走到海邊,牠猶豫了一會,選擇跟我們。三人走進防風林,撿了些枯枝乾柴烤起火來。2200左右,正哨和朝陽哨之間密切的對呼,有一艘漁船在朝陽哨外海面徘徊,而且慢慢向海岸哨外海面駛進。國偉學長命令我和國劭滅了火,走出防風林。
我們走到海邊時,那艘漁船已在眼前了,它離岸極近,可以清楚地聽到船尾發出的馬達聲,也能看到船的甲板上有人影晃動。它朝南巡的方向緩緩移動,我們也跟著它向南。快到南、北巡交會點時,又轉回頭朝北。搞不清楚它的意圖,國偉學長把機子給我,拿過國劭手中的步槍,上了彈匣。自從到海岸哨以來,從沒有遇到這樣的狀況,國劭和我都有點緊張。
我呼機子問正哨,是否有車接近海岸村,正哨回說沒有,如果有走私或偷渡,岸上一定會有接應的共犯,以此判斷,在短時間內我們只要把注意力放在漁船上。國偉學長找到塊大石坐下,三人一狗就停下來靜觀其變。那漁船在我們監視的範圍內晃了20分鐘,掉轉船頭向外海駛去。
狀況解除,大家才鬆了口氣。我們起身,走回防風林,傻妹沒跟上來。
走了一段路,國偉學長突然停下,轉過身來朝我和國劭說:「彈匣掉了!!」
我倆倒吸一口涼氣,手腳發冷,彈匣遺失,這還得了!!
三人慌了,槍一直是學長拿著,走了那麼久,什麼時候掉的,誰會知道?我們只好延著剛才行過的路線,慢慢地走,邊走邊看,有時趴著,跪著在地上摸。
北巡的範圍這麼大,沒一會兒三個人就已筋疲力竭;2400左右,會哨時間到了,中隊部的小貨卡開到沙灘上。輔導長走下車,國偉學長硬著頭皮跟輔導長報告。輔導長還能力持鎮靜,馬上呼機子把所有中隊部,朝陽哨,海岸哨非值勤人員召集到海邊。離隊上的人趕到還有一段時間,輔導長仔細的問明白了事情始末。
又是一個恐怖黑暗的夜晚,我幾乎沒辦法有條理地思考了。
輔導長對所有集合到海岸哨的兵力說明了狀況,最後他說:「這事情非常嚴重,壓不住的,天亮前一定要找到!!」
所有的人分成幾組,將我們走過的路線分割成幾個區域,仔細地搜尋。今晚剛好是大隊長汽巡,他趕到海岸哨,聽取輔導長簡報。一反常態,大隊長並沒有破口大罵;連他什麼時候離開我也沒察覺。
又過去了近一個小時,彈匣還是下落不明。
輔導長命令所有的人站成一排,手挽著手,從低潮線延伸到沙灘上,全部的人一字長蛇陣般地走。走的時候眼睛瞪著地上,看能不能瞄到,或腳踢到彈匣。
就這樣又折騰了快一小時。
大家都累得不成人形;只好休息十分鐘。
輔導長看了看手錶,離天亮剩沒幾個小時,他跟國偉學長說:「國偉,我們去上個香,求千家公保佑。」
我坐在沙上,目送他們倆人走回海岸村,國劭蹲在一旁,眼光呆滯。連想講話的感覺都消失了。
有些學長抽起菸來,我沒有菸這種工具可以放鬆神經,只好用手猛搓臉。
也不知過了多久,遠遠的看到兩個光點慢慢的靠近,再走近一點,聽到輔導長和國偉學長說笑的聲音,全部的人都站起來。
輔導長左手挾根菸右手高舉過頭,晃晃手中的東西,說:「各位弟兄,找到了!!」
他話一說完,一群阿兵哥又跳又叫,又叫又笑,相互擁抱;國劭頭靠著我的肩膀,人趴在我背上,喃喃自語:「好險,好險……」
所有的人離開後,北巡三人坐在海邊靜看日出,等待黎明。傻妹一晚上不見蹤影,直到現在才出現,趴在國偉學長身邊。
國劭遞根菸給學長;我想這應該是學長抽過最High的一根菸。
終於有機會解開我心中的疑問,我問學長,彈匣怎麼找到的。
他說:「和輔導長一起上香完後,從千家公廟走回海邊時,我一直想—奇怪,傻妹呢?我想起我們休息時坐在一塊大石頭上面,我就想去那邊………」
學長停止說話,親暱的抱住傻妹,搔牠的脖子。
國劭問:「學長,那後來呢?」
「傻妹就趴在大石旁,趴了一整晚,彈匣就在牠身邊。」
我明白了,原來是靈犬傻妹。
taipeijk
發表於 2010-8-6 01:37:24
85年3月19日
收假回來後似乎和班長仍在冷戰,可能無法像從前那樣好了。奕穎要調回中隊部,我彷彿是36梯的剋星,阿邦被我剋走﹙剋到禁閉室裡啦﹚,奕穎也走了。
85年3月21日
莒光日。
題目:國軍官兵對第九屆總統選舉的認識
題綱:鞏固領導中心 完成民主改革
第九屆,似乎需要辯證一下。以前總統六年一任,訓政時期沒有總統,民國成立至今八十五年,怎麼算也不只「九」而已。可能袁世凱、黎元洪、曹錕,都被除名了吧。別人是開除學籍,他們是被開除總統籍,嗚呼哀哉,慘矣。可見中華民國的總統真不是人幹的。
修憲修到亂七八糟,一遢糊塗,彷彿為某人量身訂做;所以把袁世凱、曹錕除名著實沒道理,明明都是一路貨啊。老袁地下有知,一定痛哭大呼:「倒楣!平平是毀憲,為什麼我落個萬世臭罵之名,有人反而爽到?倒楣!!」
以前曹錕找一大堆無賴漢包圍國會,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現在有一幫人,動不動哭窮裝可憐,包圍這包圍那,大唱蓮花落…哎唉哀………
批改意見:見解與眾不同。
下士 陳健彰 0321 1430
生活劄記:
好忙,好累,這是近來生活中最炙人的感受,各種任務紛紛下達,身為一兵菜的我,真的是一個人得當N個人用。
阿邦禁閉也快關完了,36梯最乖的卻最先進去,世間事的無常和沒道理由此可見一斑,當然,阿邦站哨看書在大隊長面前也是講不出什麼道理,非倒大楣不可。
特別排了將放的這一梯假,好像A王也排此梯,我倆超久沒見的,正好3月23日一同見證臺北的騷動。
主官﹙管﹚查閱意見:別忙壞了身子。
0321 2300
[ 本帖最後由 taipeijk 於 2014-6-3 09:29 編輯 ]
taipeijk
發表於 2010-8-24 18:29:07
85年3月25日
收到鳳奎的信,信封上貼的郵票圖案是反毒,我手捧著信,思索著為什麼鳳奎要貼這張郵票,到目前為止,我還沒發現有人能一邊當兵一邊吸毒的,至少我還沒碰上,當然我沒碰上不代表沒有,學長們最接近吸毒的行為就是蹲著圍成一圈抽白長壽。算了,想這麼多幹啥。
嗨!好久不見
你好嗎?三月份的戰備和中共武力威脅對在宜蘭南澳的你想必有點不好受。我不好受,得罪中隊部的政戰士,一個目中無人的傢伙。更不幸的是大概在四月份得調回中隊部接軍械士,中隊部的人ㄐㄧㄐㄧㄨㄞㄨㄞ的,對一個要升下士的我要求標準高。稍一差錯就是一番冷嘲熱諷,我有點黑—在中隊部,不過在班哨還蠻紅的。在這野銀班哨,學長學弟制很淡,大伙整天嘻嘻鬧的,好不快活,很少生氣。沒想到最後竟未能按柰住,在機場候機回高雄時,那個傢伙對我無禮,不禁給了他一點點口頭警告,放假情緒都毀了,有些懊惱,只因他是個大紅人,不過也覺得這樣比較真我,我猜你一定說,你該槓上他才是。
我現在申請學校中,手續還蠻麻煩的,很期待這一天的到來。在台北看了《愛在黎明破曉時》,唉呀!茱莉蝶兒還是美極了;和朋友在環球影城對面巷子裡一間咖啡館喝了一杯道地的Espresso,有機會下次和你去喝,這大概是放假唯一令人欣快的事。
被禁假了,大隊長這個不滿族—不滿我們班哨構工進度落後太多,再加上戰備管制休假,下次放假大概是4月中或以後了。想喝Espresso了,老是喝三合一和抽白長壽,舌頭都失去知覺了。發現Cartier一條不夠一個月抽。
珍從N.Y寫信來,說了一些N.Y的雪景和大都會博物館,在構工了一整天後看到此信,恨不得明日退伍插翅飛去。她現在是華航空姐。
宜蘭多雨,迎向太平洋這一邊的野銀部落也是,已經沒有再去淋雨的興致,有點悲。你保重自己喔!
祝好
鳳奎3/12/96 PM10:00于野銀部落
鳳奎每一封信都要我保重,朋友關懷的拳拳之意躍然紙上,真的,所有的親朋好友都看好我會死在軍中,嘿嘿,他們都不了解B型的人看似剛強易折,其實B型人有另一面不為人知的強韌生命力。
85年3月28日
班哨內有分互助組,將十幾個人以四人一組編成,老、中、菜混編,翼望發揮老鳥照顧菜鳥的功能。每組都有一本互助組回報手冊,有每個組員的基本資料,包括好友電話、女友電話,大概是你逃兵了,憲兵就去那些地方守株待兔。
雖是良法美意,但卻形同具文,老兵都不寫,我們這些菜的變成書記。每天沒事找事寫,寫不好就會被批改成——一堆屁話;要認真寫,昨天今天明天都沒啥不同,哪來那麼多事回報呢?況且瞞上不瞞下,報喜不報憂是個默契,班哨內之事,只能私了,家醜不可外揚,誰泄露誰就會被當抓扒仔。
不過光看表面文章,倒是蠻消痰化氣的,舉例說明:
84.10.24
本組弟兄阿仁反應:1﹒菜量不足,吃不飽。2﹒今天不知怎樣,心情怪怪的。
——無法表示意見。
84.11.2
本組弟兄阿成反應:天氣很冷,希望可以開始穿防寒大衣。
沒到換季時節,奉大隊長指示,不可穿著大衣,但輔導長會再向上級爭取的。
輔導長 1102 2300
——餓死事小,失節事大。嚴刑峻法,而後兵可搓其手足矣。
P.S:仲冬嚴寒,搓手搓腳以摩擦生熱。
84.11.8
本組弟兄反應:可否將垃圾分類處理,但這個問題涉及常識及部份專業問題,不容易處理。
——不錯吧?很有環保概念哦。
84.11.21
班哨的販賣機已經開始營業,弟兄已享受此福利,方便省時,但美中不足的是有些硬幣販賣機不想收。
——此販賣機頗通人性。
84.12.15
本組弟兄阿才找不到老婆,心情很煩。
84.12.19
本組弟兄阿才情緒良好,執勤認真。
84.12.24
本組弟兄阿才和女友吵架,心情不好。
84.12.26
本組弟兄阿才情緒不平穩,心情忽上忽下。
84.12.27
本組弟兄阿才心情未見好轉,已有加強慰問。
84.12.28
本組弟兄阿才心情至今未見好轉,續加強慰問。
P.S:這「續」字用得好!神來一筆,神氣活現!
84.12.29
本組弟兄阿才心情已有好轉。
84.12.30
本組弟兄阿才與女友和好如初,心情愉快。
——頗類肥皂劇。
84.12.28
本組弟兄阿吉反應,被管制休假,只能放一天,雖然不怎麼好,但已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知足常樂。
85.1.3
本組組長連續兩年抽中小部隊戰鬥,感到很榮幸。
——手氣還真背,是不是?
P.S:此幸運兒是雄雄學長。另,他都自己寫,不拗該組最菜的國劭,實為老兵之楷模。
85.1.10
本組弟兄阿邦打靶回來,非常愉快
——為什麼打完靶回來可以非常愉快則無交代。
85.1.12
本組弟兄阿邦反應,16日裝撿他並無業務,但原本有排假,竟然沒放假,感到十分不解與訥悶。
——有什麼好不解的,沒得放就是沒得放。
P.S:我很想念阿邦,與他同在海岸的日子是我最棒的回憶。
85.2.14
本組弟兄阿熹已受完軍紀再教育,覺得受到教訓的感覺真好,且希望不要再犯同樣的錯誤
——知過能改善莫大焉。
P.S:說好聽是軍紀再教育,說難聽就是軍紀操。
85.2.19
想戒菸,苦無理由。
——健彰班長你何不:「想抽菸,苦無理由。」即可戒矣。
敝人也忝居本互助組書記,每天都得絞盡腦汁一次。後來販賣機壞掉,我們這些菜的都很高興,每天回報販賣機又脫線了,反正也不會有人來修。
以前在朝為官的被謫,流落他鄉時,還成天寫一些國家君父之類的文章;現在要我寫一些正經的東西,我還真寫不出來呢。
taipeijk
發表於 2010-9-5 10:13:31
85年4月2日
早起縫衣,作些針黹的水磨工夫。沒辦法,接了經理,鎮日和一些破銅爛鐵打交道;防寒大衣缺釦子綻線的,我只好——JK手中線,學長身上衣,臨檢密密縫,意恐挨紅單。
得縫16件,我可愈縫愈有心得;真是真是——縫縫復縫縫,JK當戶縫,不聞機杼聲,惟聞臭幹譙。這些人是怎麼穿防寒大衣的?發狒,在地上打滾還是怎麼著?把衣服弄得破破爛爛的。
85年4月6日
收到維德的信。
J.K.:
「奉行擺爛主義,服從無人領導,保衛自身安全,完成退伍大業!」
在幹訓班的廁所裡看到的,好笑吧!晚點名的時候,試著用自己的聲音(當然不能喊出來)呼呼口號吧!
想去天母逛街,買一堆CD,去見我最想念的女孩………快了,五月初本人要返臺,一定要狠狠的休他個爽,太久了,五個月沒回家了。想想在外島其實也不壞,兩年才放四次假,每次都能累積一堆期待,然後才搭船回去,很早就可以做計畫,因為這次過了,放假的日子又得要重新倒數計算!這樣的放假過程好像才叫有稱做「假期」的價值吧!兩年只放四次假,所以每一次都可以很深刻。
公牛隊戰績好像非常不錯,可惜無法親見冠軍賽!
維德1996/3/23
85年4月7日
1920時,哨長接到一通電話傳遞,他掛了電話後,集合全哨弟兄。看著他凝重的表情,我猜想大家要倒大楣了。上面為了總統大選後兩岸緊張的情勢,海巡部隊要對可能的變化做好準備,每個班哨要在防區內的海岸構築防禦工事——挖散兵坑及機槍陣地。
哨長在下達命令的同時,我看著窗,大雨滂沱,果然我們有苦頭吃了。所有的人換上了雨衣,拿著十字鎬,圓鍬,走到海邊,開始構築臺灣「馬其諾」防線﹙or大西洋長城﹚。海邊根本是一團漆黑,三人一組,一個人拿手電筒照著,另外兩人用土工器具狂挖。大隊部也沒送方案或計畫或施工圖案過來,什麼也沒有,真真土法煉鋼。
雨下超大的,穿雨衣根本沒有用。挖沒二下,大家全變成落湯雞。劇烈地運動,馬上就渾身冒汗,雨衣又是塑膠產品,不透氣,外有大雨,內出大汗,雨衣牢牢地黏在身上;我和白目一組,從學長持的手電筒燈光照射下,我驚覺他身上散出一股一股的白色水汽,我猜想我自己背部也同樣因為體熱而水汽四射。
手電筒支持不了多久,慢慢的那條光柱趨暗,連挖出的淺坑也看不到。
白目著急而無奈地喊:「我的洞呢?我的洞呢?在哪兒?在哪兒?」我既同情不忍又帶點好笑地想——他快瘋了!!
眼見是幹不下去了,哨長也不強人所難,命令收隊。回到哨所,溼衣貼身,剛才的燥熱馬上化為透骨的冰涼,我湊和著用毛巾擦乾身子,猛灌開飲器裡的熱水,希望不要感冒。
這一陣子毫無章法的盲動構工,打亂了執勤的班表,所以我和白目也不能馬上去休息,說不定馬上就要換哨。我和白目坐在中山室,目光渙散,我們兩心知肚明,今夜只不過開始,如果雨還是這樣不停的下,苦日子絕對沒完沒了。
裝撿又臨頭,救命啊……啊…………啊!
85年4月8日
早上補休完後,全哨非執勤人員拉出去繼續構工。雨還是不停的下。
昨天晚上還有手電筒沒電的理由可以收隊,今天可沒那麼好了,穿雨衣淋大雨,疲累地挖了一下午。
吃完飯,強打起精神,準備步巡要帶的東西。勤前教育完後,俊雄學長帶著我和白目走北巡。
淋雨加上運動最是消耗體力,三個人走到海邊時,都已昏昏欲睡。經過下午挖過的散兵坑,雄雄學長用手電筒照著我們辛苦工作的成果,一言不發。
然後我們就躲到漁場輪流睡覺。
85年4月12日
裝撿去了2隊、4隊,被我們躲過了,看來出步巡前上香時,臨時抱神腳奏效。
千家公真的很靈。
還是那句話——天助自助者。
taipeijk
發表於 2011-3-27 20:25:34
85年4月8日
早上補休完後,全哨非執勤人員拉出去繼續構工。雨還是不停的下。
昨天晚上還有手電筒沒電的理由可以收隊,今天可沒那麼好了,穿雨衣淋大雨,疲累地挖了一下午。
吃完飯,強打起精神,準備步巡要帶的東西。勤前教育完後,俊雄學長帶著我和白目走北巡。
淋雨加上運動最是消耗體力,三個人走到海邊時,都已昏昏欲睡。經過下午挖過的散兵坑,雄雄學長用手電筒照著我們辛苦工作的成果,一言不發。
然後我們就躲到漁場輪流睡覺。
85年4月12日
裝撿去了2隊、4隊,被我們躲過了,看來出步巡前上香時,臨時抱神腳奏效。
千家公真的很靈。
還是那句話——天助自助者。
85年4月13日
隊長命令小貨卡載了一大堆又大又寬的木板來,給我們的散兵坑作建材。
晚上班長分配我和雄雄學長鋸木板。
我們把木板放在餐桌上,然後我跳到木板上,拿過鋸子,大力的上下拉扯彷彿和木板有深仇大恨似的。
搞了半天,木板紋風不動,我累得滿頭大汗,卻原地踏步,徒勞無功。
雄雄學長已經笑歪了,他說:「不是這樣啦!你光上下,上下是沒有用的啦!要把鋸子斜一點,用拉的,沒唸過基本物理喔?要作『功』!使蠻勁但沒作到『功』是沒用的。」
我是社會組的,不好意思。
說完之後,他跳到木板上,親自操刀,示範給我看。果然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三下二下的,雄雄學長就鋸好一塊。
雖小道,必有可觀者焉。
85年4月16日
一看班表,和白目站,酷斃了,明天可以一償夙願了。
上去又宰他好幾盤象棋,看到他輸到一臉苦相,爽。
下哨,去買東西時,矸伯的電視在播731部隊之報導,目睹日本人以前怪異的行為,很討厭。
85年4月17日
凌晨,白目上哨不一會兒,就開始呼呼大睡。
我36梯,他37梯,但看起來他才是我學長,居然上來也不正期一下,直接不省人事,把我當學弟拗。
算了,不和他計較,我獨自守著,順便寫信。
寫沒兩行,朝陽正哨從機子呼說有一艘船航向海岸哨,我停筆,看看外海,是有艘船,但朝陽哨正哨意思是叫我監視,所以他把責任推到海岸哨。
我把機子掛在脖子上,右手繼續寫信,不管他說什麼,我都推回去。
如果有人聽到兩哨之間的對呼,大概會奇怪那艘船航速到底有幾節?
後來朝陽步巡組也聽不下去了,兩台機子圍剿我;學長幾乎是對著機子用吼的,我想他們生氣了,怎麼辦?
轉頭看到了沈睡中的白目,好吧,如果朝陽哨的學長氣到明天打電話來問,是那個渾球幹的好事,我就抓扒出來 — 白目熹。一想到有個替死鬼,膽子就壯起來,你們朝陽想擺爛,想以鄰為壑,門都沒有。
我一直醒著,直到看見晨曦。
天上的陽光透過雲層在海面上映照出一片光的沙洲,美呆了。
今天的重頭戲在1100後。白目上哨,他看見我臉上興奮的表情,問到:「你是在爽什麼?」
我拿出預藏的傻瓜照相機,說:「來拍照吧!」
他刁根菸,又咬著二粒子彈,嘴塞的滿滿地舉著槍;我是看不出來他有沒像荒野大鏢客,智商不高倒是有一點。在哨亭取景拍夠之後,我把相機交給他,爬上哨頂。他接著爬,我沒想到他臂力如此之差,一顆頭超過哨頂,但身軀左甩又擺的,就是搆不著,兩腿只能無用地蹬著空氣。看他因用力而漲得通紅的臉,我居高臨下笑著問:「行不行啊?」繼之以一連串的冷嘲熱諷,他被我激到笑岔了氣,跌回地上,然後破口大罵:「能爬上去很屌是不是?很屌是不是?照相機在我這兒,拉我上去!」。
我第一次爬上哨頂是和阿邦站哨時,第一次感覺以天地為廬,正是 — 海到無涯天作岸,山登絕頂我為峰的那種舒暢感受。站在這個哨頂上,天、海、山、溪,村樣樣不缺,一眼盡收,真令人大呼:「快哉此風!」
白目脫了上衣,擺出健美先生的姿勢,叫我幫他拍照,我搖搖頭,真服了他,他總是能帶給我歡樂。看著他的上半身,可能有36,但只是A罩杯,我再度搖搖頭,唉。
「有車!有車! 白目! 趕快跳下去按鈴!」
白目熹慌了手腳 ,衝到哨頂邊就要向下跳,像個要搶金牌的游泳選手似的。
後來是覺得再拉他上來太累了,我笑笑地說:「沒事,沒事,看錯了!」
「媽的!你耍我!」
「我是給你個機會教育,隨時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知道嗎?」
換他幫我拍,我躺在哨頂,作醉臥沙場狀。
「白目K!有車!」
我慢慢坐起,白眼一翻,下巴一抬,說:「你不會自己跳下去嗎?你是幾梯的啊?不自愛?」
「媽的,算你狠!」
「沒聽過菜一梯吃兩年嗎?想唬弄俺?門都沒有!」
兩個人玩瘋了。
sharka
發表於 2011-3-27 20:38:04
終於又有續集啦.............學長停了也有半年啦:)
taipeijk
發表於 2011-4-22 13:09:22
Dear Sharka ,
SorrySorrySorry........
85年4月18日
終於放晴了,一切的構工可以在風和日麗的狀況下進行,前一陣子盲動構工果然是白忙一場,中隊部重新下達上級對海岸哨防禦區域構工的計劃。
健彰班長領著我們到海邊,分配組別區域,動手趕工。沒下雨,又不是晚上,沒有拿手電筒的閒差,學長也分配到要下場開挖。我和白目一組,兩個人就用圓鍬,十字鎬挖將起來。
挖了兩個多小時,健彰班長走過來看我們的進度如何,我和白目很得意的站在坑旁,覺得挖得不錯。
健彰班長端詳了一下,罵道:「你們兩個白目,挖這麼寬,你們以為在挖戰車陷阱?你們指望中共的坦克車掉到這個大洞裡嗎?重挖!!」我和白目一臉苦相地重頭開始。
[ 本帖最後由 taipeijk 於 2014-6-3 09:30 編輯 ]
taipeijk
發表於 2011-5-14 13:39:45
85年4月22日
構工,和月初的裝撿,把原來穩定規律的生活打亂,三重的疲累使得軍紀大壞,加上兩幾的頭幾梯快掛上兵,哨長、健彰班長幾乎無法節制他們了。
我在海岸感受到山雨欲來風滿樓的不安感。
85年4月25日
到目前為止,南巡八個,北巡七個散兵坑已經完成,機槍陣地也大致完工,剩下整防禦工事中最困難的一部份—交通壕。所謂交通壕就是一條走道,它可以聯通所有的散兵坑及機槍陣地。打個比方,散兵坑就像是珍珠,機槍陣地就是項鍊中最璀璨的鑽石,交通壕是串起所有珍珠及鑽石的金線,沒有交通壕,散兵坑和機槍陣地不能聯合作戰,孤立無援。
機槍陣地位於路口,左右各一個;此路是海岸村通往灘岸唯一進出口,寬可供兩車併行。這就是本工程中最困難的一部份,如果直接開挖,會截斷這條路,人車都沒辦法進入,如果不挖,則不待敵軍登岸部隊火力發揚,南北巡的戰力就自動被分隔成兩邊,不能相顧。惟一可行的,只剩一個方案—穿隧工程,從地面下挖穿,將中間這段交通壕地下化。可是沙灘鬆軟,完工後,能不能承受車輛經過的重量沒人知道。
健彰班長 ─ 大同工學院高材生。
俊雄學長 ─ 土木工程系畢業。
一兵國劭 ─ 水利工程系畢業。
三位理工出身的專業人材,蹲在沙地上,圍成一圈,商討可行方案及施工計畫。
很喜歡這種感覺,大專兵這些考試機器,總會在軍中接到長官因異想天開而交付的古怪任務;以前教授出題再刁鑽,也必有線索理路;而長官呢?
天馬行空的胡思亂想,盡是些不可能的任務。但是我們總是能完成,所以中華民國國軍都是超人,完成任務的成就感是極大的。
為什麼長官認為可能,我們乍聽之下都認為長官秀逗了呢?
因為長官也曾是少尉排長,而在他步步高昇的過程,他慢慢的就習慣我們能完成些古怪困難的任務,隨著官愈大,愈遠離部隊士官兵,他就愈不記得當初長官的要求連他也是罵聲不絕。到中校、上校,甚至將官階級時,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了。苦了一代又一代的大專兵,絞盡腦汁去完成任務。
我走近他們三人,想提供我研究一次大戰壕溝戰的心得,講了幾句,健彰班長和俊雄學長根本不理我,國劭抬頭說:「J.K.,這麼閒,去幫我買飲料。」
我感受到他的暗示,也對,我混充什麼,外行領導內行嗎?
就讓他們三個去傷腦筋吧。
問了問其他學長要喝什麼?
他們當然還是喝維士比加國農牛乳(一瓶維士比透一罐國農稱為一組)。
我慢慢踱去矸伯那兒,幫大家買喝的。
好像分發彈藥似的,學長們一個人一個坑,我就沿路一直發過去。
我走去南巡最遠的散兵坑,回頭一望我們最近努力工作的成果,真是——
「橫看成坑側成洞,遠近深淺各不同。」
我真的很想笑。
把拉環拉開,喝了一口冰涼的可樂,晴天之日,南澳海岸的風景真的很棒,海面上灑著一些膠筏,望南看,海岸山的壁岩在最南方筆直的切下直插入白色浪花間,望北方看,防風林一直延伸到溪口,沙灘和綠意盎然的林木,對比強烈。
這樣的人生經歷,完全超乎我最誇張的幻想;我從未想過在生命中會像粒麥子似的,隨著風落在這樣地方,向陽生長。
當我能夠喝到冰的可樂時,我就認為我是自由的,當然,可樂只是個象徵,而那種稀薄的自由,也只是自由品質中最基本的,真正自由的億萬分之一,但是,這一點也就夠了。
[ 本帖最後由 taipeijk 於 2014-6-3 09:31 編輯 ]
robin07
發表於 2011-5-14 22:09:26
85年的高裝檢,自11大起,順時針繞著台灣各大隊裝檢下去,
12大,13大是最後檢,前一年是從12大,13大逆時針的裝檢下
去,11大是最後檢,85年的裝檢時,一指部剛好輪到11大的
中隊下基地,也遇到96台海危機,那時貴大隊為了應付高裝檢
還來向本大隊商借狀況好的探照燈好應付裝檢
[ 本帖最後由 robin07 於 2011-5-14 22:11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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