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旅回憶之外公，一路好走。
前言：這是我服役時發生的事，軍旅生涯短短一年多的時間，期間歷經大哥完成終身大事，但我人身在部隊無緣參加喜宴，接近破百倒數之時，竟遇到外公過世，人生的悲歡離合在服役的期間竟都體驗到了，轉瞬間我也退伍投入社會一段時間，時間會沖淡一切，但是每每提及軍旅生涯，總會勾起這段回憶，僅以此文紀念我的外公。---------------------------------------------------------------------------------
沒想到再回到高雄，竟是參加外公的告別式。
前些日子從母親跟阿姨間的異常地通話以及密集地南下，心裡就在盤算要找時間回去探望外公。在部隊裡為了戰備測考還有勤務而忙碌，放假也從來沒正常過，就這樣拖過一天又一天。好不容易捱到部隊移防，打定八月初決定南下，就在放假前夕打電話想跟母親約時間一同南下，噩耗卻無預警的襲來，外公已經往生，母親趕回奔喪，我呆坐在鋁床下舖，時間正好是農曆的情人節。
礙於習俗必須過了農曆七月才能出殯。這段期間，部隊無法固定的休假方式，讓我感到心煩；政客不停地運作鼓動群眾，更讓我倍感厭惡。為了參加公祭，得在部隊多撐幾天才能順利放假。一下火車，就直驅外公家。時間已過正午，所有的親戚也都在場，還有很多很多我不認識的陌生臉孔，大家都顯得很忙。一身素白的母親只交代我在客廳坐著，他們要忙法事，阿姨和舅舅們因為沒修邊幅都顯得有些疲累但是平靜，在他們臉上看不到太多哀傷。因為幫不上太多忙，我在這裡略感到有一些不自在，到處走來走去，阿姨跟媽媽叫我看那棟要燒給外公的紙別墅，她們都說這棟房子很漂亮。別墅外，黏了六個人偶據說是外公的僕人，別墅內有魚池、盆栽，房子裡有DVD、卡拉OK，還有一台BMW，門口甚至還裝了監視器.......
在道士的引導下，大家向外公下跪扣首。我們開始搬東搬西，路邊臨時靈堂棚架也開始搭架，禮儀公司的人手腳很快，很快地就完成工作。輓聯、花圈、祭品、花架也在搬運下一一到位。按照道教傳統習俗繁複的手續，我們進行著告別式的前置作業，到田裡焚燒成堆的紙錢與紙別墅，這晚我們忙到快11點才各自休息。第二天一早，我又來到外公家。來參加公祭的人很多，主持人在旁邊講著外公的生平，要我們再看看外公的照片一眼，請他喝杯酒，外公就要上路了，他講的很有感情，我的眼眶感到一股熱流。最後，外婆也去拜了外公，回到屋內時，她的眼淚已經流了下來，走來坐在我旁邊，我趕快伸手去摟她肩頭。車隊終於出發送他這最後一程，外公最後就得長眠於這處寶塔了。
第三天，回到外婆家原想幫忙打掃。不料舅舅阿姨都已經將環境恢復原狀，也都各自回到工作崗位。我坐在長板凳上，望向外面。這間雜貨店，在7-11還沒普及之前，外公的雜貨店尚未沒落前，我見證過它的盛況，外公幾乎什麼都有賣，也什麼都不奇怪，可說是最迷你的超市。過年過節時，這裡是人聲鼎沸的，小孩吵著要煙火或仙女棒，大人要買麻將牌或是鞭炮蠟燭。
而現在門外這個畫面，是外公生前每天都會看到的景象。
環顧著這間雜貨店空蕩蕩的四周，才開始想念起外公。小的時候，因為外公這裡沒有什麼同儕玩伴，所以較少會來這邊，通常只有大年初二媽媽回娘家，才會被硬拖過來。如果有來外公這裡，最喜歡的就是狂A外公雜貨店的裡的零食還有飲料，有時候外公會叮囑我們要吃再拿，不要開了卻不吃，那時候還覺得外公真小氣，東西這麼多又吃不完，心裡一直認為外公是開雜貨店的，經濟狀況自然應該比務農的祖父好，也沒想過這些東西其實是要賣錢的，所以有時候對外公總是頗有微詞。漸漸長大，才開始瞭解自己的極度的愚蠢與無知，外公一直是節儉的，商人不好當，得辛辛苦苦到外地批貨搬貨，才能點點滴滴攥下積蓄，靠著這間店拉拔他的子女長大。
後來慢慢察覺，外公對我們其實很好，過年他給的紅包總是所有親戚裡面最大的，不因為我們是外孫而有另眼之處。外公生性話少沉默，抽煙總是將煙都抽到已經燒到海綿濾嘴了才會丟，汗衫也都是穿到有許多的小破洞，一台機車在他的使用下騎了快20年還健壯如初，東西壞了也都是自己動手改造去維修，化腐朽為神奇，在這間店裡到處都可看到外公修護的痕跡。長大以後外公會強要我們想吃喝拿什麼儘管自己拿時，我們反而會推託不要，擔心外公會因此賠本。從早到午夜，外公都會坐在收銀台的木桌後面，守護著他一手打拼起來的店，因此從小每次到外公家，總是可以看到他屈著腳坐在那，而這樣的期待也總不會落空。
最難忘的，是外公的一個習慣。外公只要是坐著，他都習慣把腳抬彎到胸前放在板凳上，吃飯時總喜歡配上一杯保力達B，他說坐這樣子比較自在，但我很想跟他講，他這個姿勢加上他瘦乾的身型，看起來更顯得佝僂與單薄，有時看了會令人很不捨。以後再回到這裡，期待的那個身影、令人懷念的坐姿再也看不到了，還有我想再陪他坐在長板凳上吃頓飯，啜飲保力達B的福氣也沒了。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聽說外公走的自然安詳，但他的離開，讓我又多了一些悔憾，我沒多掉淚但倍感鼻酸。
回覆 哨長 survivor 的帖子
我幾乎要哭了出來 請原諒我的敏感我想到我的奶奶 還有外公
您在部隊的時候外公無預警的離開
我在國外的時候也沒有看到奶奶最後一面
在外公的雜貨店裡有著您對這個人的回憶
我記得在三重的某個地方也有一個令人熟析的雜貨店
我的爺爺是台鐵的列車長 出差的時候暴斃離開了我們 那時候我還沒有出生
我的外公是退伍軍人 後來在警察學校當會計 從前在三重的房子很普通
那是國防部發給外公的 下雨的時候雨點從傾斜的屋頂宣洩而下
那是我對回憶的記憶
借用了生還者學長的版面 說了那麼多題外話 真的很抱歉
但是內心的激動 源自於我們對長輩的思念
[ 本帖最後由 d61103 於 2009-3-24 11:53 編輯 ]
回覆 哨長 survivor 的帖子
Survivor老弟, 你這篇文章是催淚彈啊!我剛吃完午餐, 看到這帖文, 感動得害我睡不著了....
尤其看到你形容外公的樣子, 讓我也想到我祖父與外公的樣子
嗚嗚~~~ ...恩真特別......好像在講我也遇到的事.....
我當兵時....外公也是.....離開我了.....
當時還有去看他過的如何..過沒多久.....在快要退伍前兩個月...
就聽到外公去世了......心情上....真的是一時無法自我...看到這篇文章
讓我又想起當時了.....:cry:
回覆 副哨 d61103 的帖子+ 3哨 427梯229營 的帖子
報告 d61103 學長以及427梯229營學長其實小弟寫這篇文章，並沒有什麼想賺人熱淚（催淚）的意思，原先以為外公的過世也會隨著時間漸漸淡忘，但因為時間點發生在服役期間，在論壇上看著各位學長分享軍旅生涯，而我也跟著參與其中，沒想到時間發酵記憶的力量比想像中還大，所以對於外公生前的點點滴滴也就越發不可磨滅。
我想您們也是因為有相同的經驗，所以有感同身受的心情？
在這裡比較多的是我對外公的抱歉，我跟祖父的緣分很淺（很早過是），祖父在我的印象記憶裡幾乎是個不存在的人，但我小時候對於外公外婆因為貪玩之故所以顯得有距離，隨年紀增長，自省能力漸高，也才發現自己的愚蠢。
很多事情都是要慢慢體會。
我常在想，記憶與感情是怎麼產生關連？
因為雜貨店想起外公，因為某種行為想起某個人，因為因為當過憲兵所以對論壇每個學長倍感親切，好多身邊周遭的人事景物都可能讓我們想起什麼。
不論回憶是好是壞，那都曾經真實的發生過。 見到哨長這篇感人文章，令我憶起最疼我的奶奶
前幾天週六，回滿洲鄉掃墓，堂姊撥放她95年底，到總統府獻唱恆春民謠的光碟
眾多孫子中爺爺奶奶最疼我
小時後我睡覺時，奶奶都會在我身邊，搖著扇子。唱著思想起：思---啊---相---啊---枝----
64年我在基隆憲兵隊，老蔣過世不久，部隊中每個人左手臂，還掛著黑帶子。
5月1日晚間剛洗好澡，接到電報，當時沒有逼逼扣及大哥大。
看完內容：奶奶病逝，速回。因手會發抖，肥皂盒蓋了數次，無法闔上。
隔天上午到台北，搭當時最快速的光華號，到高雄轉車返抵恆春。由台灣最北的基隆，趕回到臺灣最南端的恆春。
由於約一週後將出殯，恐往返舟車勞頓，隔天寫封信向連長報告喪假，當時還年輕很少寫信。
回到部隊時，連長說：張班長，以後再寫信給我，請別再寫；『報告連長大人』。 看到survivor學長的回憶事件,我也想起了當兵時過世的奶奶。
民國96年10月19號這一天,小弟很菜的從林口憲校畢業了,就在大家都很開心的收完行李在聽中隊長的離營宣教還有注意事項的時候,這時口袋裡的手機傳來了一陣的震動...心裡想說,誰打的啊這麼準,開機沒幾分鐘就打來,等出門口在去看是誰打的好了。
等到中隊長叮嚀完以後,跟著大伙很開心的大門口前進,然後就...衝啊~離開了有著深刻回憶的憲校。
原本已經說要去台北吃東西逛一下在回台中的,可是我突然想起了剛剛集合時的那個震動,於是就拿起了手機一看;是個簡訊,內容是:奶奶過世了,趕快回來。瞬間的心情整個就DOWN下來了,於是跟同梯講一下就馬上搭車回台中。
到台中以後放個背包就直接到殯儀館去看了奶奶的遺體,看到了臉色已經慢慢退成沒有血色的奶奶,當下的我是腦筋一片空白的跪在那邊..過了幾天收假以後就到了202去報到,然後分發到營部的勤務排做銜接訓。
印象很深刻的是,在勤務排寫莒光作文簿的時候,寫到了我的眼淚滿載然後滴到莒作簿上面,然後我還要強收回去不讓同梯去看到我傷心的一面。
由於各連急需人手,所以我們只有一個禮拜不到就被分發下部隊了;那時候因為連部在堅實整訓,當晚被學長從營部帶到堅實已經晚上10點多11點了,因為明天學長要鑑測所以我們今天就要把明天需要的東西都先準備好,晚上10點多11點了還在那邊領迷採還有盔,而且還沒有櫃子可以放我們的衣服跟盥洗用品..7個新兵就這樣傻住了,也不知道要怎麼辦。還被學長電,真是菜到深處無怨尤啊
隔天一大早,我們就吃完了外面的早餐然後開始爬"後山",有爬過的學長大家都記憶猶新吧!下部隊第一天的震撼教育就是這個,倒退伍我都沒有在爬過那腰壽的山了。
我在堅實五天而已,第3天就先遣部隊先移防走了,當時我是分發到博愛排可是我是屬於主力部隊,但是我等不到主力部隊移防一起走;因為移防那一天我奶奶就要出殯了,先遣走了以後我擔心了兩天我趕不趕的回去。移防前一天是最後時刻了,還以為長官忘了於是就再跟長官提起一下,沒想到長官全算好了;因為副主官士官長的車子要先開去博愛排那邊放,所以我就被安排上車跟另一個學長開車過去,到了博愛排 副座就叫我我行李先叫同梯幫我放好然後換便服先走;歸心似箭的我還好台北很熟悉,很快的就搭車回去準備一下明天一大早的出殯。很感謝那時候副座跟士官長的體恤,在博愛排雖然苦,但是主副官人都很好,會幫兵著想,所以那段期間的我還滿開心的!
回覆 5哨 survivor 的帖子
當然 我們在看故事之前絕對沒有預設立場 只是看到學長的文句而真情流露因為我們都經歷了相同的事情 可能時空背景 場合不盡相同 但是事情的經過卻是如初一轍
我對我外公的記憶也不多了 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 甚至不是在台灣走的
那時候對於死亡的涵義還不是很清楚 所以悵然若失的感覺也只有放在心裡沒有表現出來而已
我對我外公的記憶也就停留再我六七歲的時候
也不長 距離現在也很久了 只是學長的文句 又喚醒了小弟部分的記憶
您那個問題
記憶與感情是怎樣產生關聯的?
真是值得思索
回覆 哨長 survivor 的帖子
感同身受！因為兩年前小弟最親愛的奶奶也離開我們駕鶴雲遊去了。
奶奶是跌倒引發器官衰竭去世的，雖然以90歲高齡辭世已算福壽，
但心中還是非常不捨與悲痛。
兩年過去了，然而腦海中還是時常浮現奶奶慈祥的身影。
希望奶奶在西方極樂世界能心無罣礙，不要掛念著我們。
回覆 哨長 survivor 的帖子
報告survivor 兄~服役期間我也有著相同過程~且記憶深刻！
話說86年3月初整訓回來不久後，就接到連上電話，
鄉下的祖母因為長期服藥引發肺積水，被送往北投榮總急診室，
那時剛好輪到積休，就趕緊去探望祖母，
在病床上的她，由於呼吸微弱且急救中，
戴著氧氣筒的她，只能用無力的眼神看著我們這些後生晚輩，
雖然從小沒跟祖母一起生活過，但每每回到老家時，
祖母都會跟我聊很多很多的話，【她是相當關心孫子的】
所以當下就有著難過的心情起伏，再加上看到當時情況，
我已知道她不久將離開人世。
回到部隊沒幾天後，果然接到家裡來電，祖母已經仙逝了，
【因為有了之前的心情調適，並不會有太多情緒起伏】，
當時最讓我覺得度爛的事，
連長當時前後只給我三天二夜的時間回去奔喪，
【或許是當時勤務考量，卡哨很緊~不得已所致】！
那次也是讓我心情轉變很大的因素，間接讓我對連長很不諒解，
直到退伍後才煙消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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