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鄉路漫漫長

evan3833 發表於 2009-1-25 17:02:05

一個人打從年輕就離鄉背井拋妻別子拜別父母40年是什麼感覺?

~大時代的悲劇~
父親13年生於山東棲霞之後遷居煙台
我祖父早死而我伯父十幾歲即夭折
家中僅有我老奶奶及家父以及我姑姑三人
這三人是這個悲劇的重要關係人

雖身處戰亂的年代
父親依然十來歲就娶了我大媽
當時國共戰事正熱
兩邊都在抽壯丁抓兵源
我奶奶為顧及家父是獨子
囑咐家父暫時離開家
以免被抓去當兵

因為家有老母、小妹及妻女(當時已經生了一個女兒)
所以父親也不敢跑遠
僅在週邊縣市郊外從事用三輪車運送貨物的工作
微薄收入仍必須時常往家裡頭送
該來的還是躲不過
終究還是被迫當兵去了
這年父親不過20歲左右

民國38年
國民黨的敗退而開始撤離
父親隨部隊離開大陸之時
我大媽懷有第二個孩子
是男是女孩還不知道
無奈還是上了船艦
連長告訴大家說:「我們很快就回來了!」
這一年..父親25歲
這一別..離家近40載

~離鄉背井~
船到了基隆港
從沒到過的"國度"
大伙也只能在船上等待
偶爾可以下船活動
但是不敢跑遠
因為連長告訴大家說:「我們很快就回去了!」
但是看著大陸過來的船艦越來越多
加上部隊開始移動到地面駐地後
這群軍人心裡明白…
也許還要好久
也許沒有機會回去了!

部隊生活清苦
時常吃不飽
這群沙場老兵突然不打仗了
加上離鄉背井
大家於是開始騷亂
父親驚覺如此下去總不是個辦法
於是明著跟連長講要離開部隊
連長希望以"晉升准尉"來挽留父親
但是父親堅持求去
連長放話:「出去了就別再回來!」
父親就這麼離開部隊
同時間離開部隊的同袍亦不少
包括父親軍中結拜的兩個義兄
老大孫秉忠
老二張儒銘
老三柳德潤

~另一段人生故事開始~
三兄弟離開部隊舉目無親
連方向都搞不清楚便各奔東西
老大孫秉忠落腳竹南
娶了個離過婚有小孩的當地姑娘
大伯當了現成的爹
加上自己再生
一家子好幾口張嘴要吃飯
憑著種田及賣饅頭養活一家
老二張儒銘定居板橋
娶了當地姑娘育有二女一子
以修補雨傘皮鞋維生
寫的一手好書法的他利用過年賣春聯貼補家用
二伯上過報紙好幾次
因為他是長跑名將
老三就是我父親
父親先後做過拉伕、賣自製掃把、種菜等工作
後來到了苗栗
考進了林務局
派往泰安鄉做巡山員
週一上山週六下山
上山要走上12小時的山路
下山則回到苗栗大湖工作站宿舍
父親在這裡經媒人介紹娶了相差18歲我媽
大舅在我父母結婚當天痛哭流涕
因為不捨身為老么的我媽嫁給外省人
(因為二二八之故..當時明智未開..仍謠傳外省兵會剖開本省人的胸膛..取人心肝)
結婚新房就在林務局苗栗大湖工作站宿舍
隔間還是用布廉及報紙隔開的
父母親生下我們三兄妹
父親生我這個老么時已經44歲了
民國56年父親被派往竹東林區管理處工作
就只有我是在竹東出生的
57年我們家終於有半棟屬於自己的房子了(錢借不足..所以只蓋了一半)

~無時無刻都在想家的父親~
父親的工作始終是週一上山而週六下山的循環著
養育我們的工作自然落在我母親身上
父親管教極為嚴格
只要孩子犯錯
輕則罰跪在祖先牌位前
重則免不了一陣毒打
吃飯前孩子先坐定位等長輩
中途吃飽先行離席必須告退父母
不得賴床不得晚歸
每天要寫日記
過年要向父母長輩下跪拜年等

小時候我最常跟父親出門
父親踩著老爺車
我則橫坐在車框架上
但是去的地方幾乎都是竹東工作站..榮民宿舍..豆漿店..榮民醫院等固定會有老榮民出現的地方
除了在這些地方才看的到父親開口與人暢談外
日常的父親是個不茍言笑的人
他可以三天不說一句話
但是發起山東脾氣來
拍桌子開罵
連對街都聽的到
但是父親卻極少與鄰居往來(語言不通是主因)
長大後我才知道不多話的他是因為他心裡壓力大
因為他是在想家..想娘..思念大陸的妻女
每逢過年
父親必定到樓上祖先牌位前跪拜痛哭
每次奶奶生日
父親必定買個生日蛋糕放在餐桌上
然後告訴大家說今天是老奶奶生日
接著又是一陣痛哭流涕
小孩子懂啥?
只知道快點吃完飯就有機會搶到蛋糕上面那朵奶油花
不多話的父親卻總是不厭其煩的把父親從大陸到台灣的家族歷史一遍遍重複說
目的是要我們別忘本
飲水要思源
我們年節遵照老家規矩
餃子+黑棗饅頭祭祖
除了對父母下跪拜年
也要我們向列組列宗跪拜
口中還不忘告誡:「孩子們要記得..我們的家來自海的那一邊」

~孩子回家了~
民國70年前後
許多老榮民的返鄉探親行動便開始私下進行著
已經退休的父親透過山東同鄉在美國工作的兒子調查
"老奶奶還健在"
父親得知消息後掛上電話
30幾年來的思鄉念母情緒瞬間崩潰
坐在客廳嚎啕大哭
著實把我們全家都嚇了一大跳
從未見過父親如此
這一晚
父親肯定睡不好
第二天一早
父親告訴我們說無論如何他都要回去看一看

正值國民黨抓的緊且還是戒嚴的年代
這些外省老兵出國是很敏感的
尤其是飛香港線更是被注意
當年多麼不情願過來這裡
如今卻要想盡辦法偷渡回去
這是多麼諷刺的事啊
透過同鄉引導父親先去探路
先到泰國及日本"旅遊兼考察"了一圈
還拍了不少照片回來做為必要之佐證
幾個月後
父親正式踏上歸鄉之路
但是父親保證會回來
但是也交代許多"後事"
因為他並不保證中共或我方政府能夠讓他順利回來
這年我還在唸高中
這是我第一次面臨家庭生離死別的重大問題
尤其我母親更是不安

同樣的"旅遊兼考察"路線到了日本後卻轉進香港
到了香港有人安排進入大陸
中國方面特別高興"這頭"有人回去
還會安排官方導遊隨行簡介
就這樣懷著一顆忐忑與複雜的心情"回家"了
到了山東煙台
地方幹部循著地址領父親回家
幹部領進了房說：「老奶奶..您孩子回來了!」
房裡的人還沒反應過來
父親就跪了下去
離家30幾年的孩子終於回到故鄉拜見思念了30多年的老母親了

~終於解嚴了~
父親最後順利回台灣
告訴我們這一趟的故事
原來老奶奶一直是姑姑與姑丈在照顧的
父親對於奶奶及姑姑的歉疚可以想像
但是父親仍然很高興能見到如此結果
唯一的遺憾就是大媽已經過世
大的女兒也已經嫁做人婦
而當年離開大陸時大媽肚子裡的孩子至今也才知道是個女兒
小女兒也是第一次見到了父親

老兵們往大陸偷跑已經不是新聞
甚至在香港的商店付費後可以把家電送到內地老家
加上國內的壓力日增
76年7月15日政府宣佈解嚴
同年10月15日政府宣佈開放老兵回大陸探親
在這之前
父親就已經回去了好幾回
79年
母親也跟著回去看老奶奶
兩岸的開放確實縮短了彼此的距離
但是惆悵卻也更多
有人回去找不到家也找不到親人
有人因為經濟因素或體能根本無法前往
有人為了彌補過去而將積蓄花費殆盡
更有人索性一去不回

~祖孫團聚~
85年7月
我向公司請了6天假
陪著父親"回家"去
這是我頭一回出國
到了香港轉機降落山東流庭國際機場
迎接我們的是我堂姊夫(我姑姑生了4男1 女)
老大共產黨員..開機械工廠..有一部蘇聯製轎車
老二上班族
老三在山東東方鐘錶公司擔任高級幹部
老四也是上班族
堂姊家管
堂姊夫則在老三公司擔任司機
堂姊夫開了一部奧迪A6來載我們(大陸製..公司用車)
到了煙台市老家了
開門的是姑姑與姑丈
父親不敢怠慢
馬上領我到老奶奶房裡跪見她老人家
老奶奶坐在床上牽著我的手說了一堆
但是我卻聽不懂半句
還得要父親協助翻譯
這一年奶奶90高壽已無法自己下床行動
但是腦筋可清楚的很
三餐稀飯素菜
每晚一杯青島啤酒
這年我29歲
生平第一次見到我奶奶

~尋根~
很不幸的
在我踏上這塊土地前的幾年
我在大陸的二位姐姐相繼過世
但是父親仍希望帶我去看看她們
她們都住在棲霞
也就是父親的出生地…"棲霞縣"
從煙台市到棲霞縣不過跨個縣市而已
卻開了3-4個小時車程
那是一個很鄉下的小村莊
住家的門口馬路都還是黃沙滾滾
三堂哥開著豐田大房車出現在這裡有點突兀
一群貧困的居民紛紛好奇的探頭出來
到了父親出生的房子
裡頭出來一對中年男女
男的對我父親喊"爸爸"
女的不知為何竟也跟著喊爸爸
原來男的就是我"姐夫"
而女的是我姐夫再娶過的媳婦
進了房
簡陋到不行
竟然還是燒柴火的灶
地板是硬土
連水泥都沒有
很難想像父親出生的"家"竟是如此模樣

"姐夫"領我們爬上後面小山坡
走進一塊田裡
田邊有兩個墳
這就是我的兩個姐姐
簡易祭拜後
我們離開棲霞
臨走前父親交代我要我拿點錢給我姐夫
我隨手撈出600人民幣給他後離開(當時折合台幣一千多)
三堂哥在車上說我給多了
因為600元是煙台工人2個月薪水
是身為農民姐夫近半年的所得
看的出來堂哥並不喜歡姐夫
但我沒多問
這是我生平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回老家"
卻也是我父親最後一次回"家"

~落葉..終不得歸根~
86年初
父親身體開始不適
射護線及暈眩症一直困擾著他
父親74年來生平第一次住院
連醫生都大感意外
但是醫生仍檢查不出確切病因
只知道射護線有問題
暈眩症越來越嚴重
伴隨著忽冷忽熱的現象
睡覺都沒法睡
第一次看到堅強如山的父親如此無助

農曆8月初1下午2點多
母親燉當歸雞湯給他補身子
父親沒喝
說了：「我出去走走」
這是他對家人說的最後的一句話

到了傍晚父親仍沒有回家
母親叫我們孩子去父親常去的地方找人
父親習慣騎腳踏車出門
所以不可能跑遠
連鄰居也出動幫忙找人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大家心裡不祥預感劇增
7點多
我大哥打電話給我說：「父親自殺了」
我哭著趕到現場
那是一處空房子
父親靠在窗邊站立著
繩子就綁在窗台上
雙手明顯留有大量乾涸的血跡
地上還有一瓶藥以及父親的身分證
以及一張紙條
上面寫著：「對不起家人」
看的出來父親死意堅決
用了上吊、藥物及割腕3個方式來尋短

第二天
依習俗回到現場舉行招魂儀式
也帶著水桶到現場清洗血漬
因為從父親雙手滴到地上的血漬並不多而有違常理
於是我們爬到二樓去找
樓梯地板就看的到血漬痕跡
在二樓的某小房間裡看到的才是令我痛心的一幕
地面滿是血漬及刀片一支
牆上留有幾個血拳頭印及血手印
長長的一道十指血痕跡就在牆上順勢劃出血痕…
父親就是在此割腕
可以想像當時
身心的痛楚使他用雙拳及雙手奮力的在這塊土地上留下最後的烙印
而眼前這一幕而我再度潰堤

喪禮期間
許多老榮民都來弔唁
有的拍起棺木就開罵：「他媽的老柳..什麼事跨不平?偏偏要去尋死!」
有的抱著棺木痛哭
大伯孫秉忠在父親出殯前幾天來到
含著淚看著棺木裡的父親默默無語
看的出來他心沉痛
二伯張儒銘出殯當天一早就到
杵著柺杖..由他兒子攙扶著哭著進來
中風行動不方便的他坐下後
用濃厚的山東腔努力的擠出一段話…
「當年我們逃到台灣..一個親人也沒有..就我們三兄弟......」
說完..搥胸頓足嚎啕大哭!
我們在場的家人情緒也因二伯的這段話完全崩潰

因為我們家並沒有設置風水靈位
父親骨灰最終送進公立靈骨塔
我們選了一個最高的位置
並確認過方位後
將父親骨灰罈轉向面對西北方
那個方向就是父親老家山東的方向
母親說：「他回不去..至少也要他望著家鄉」
父親曾說：「當年死於戰亂的弟兄才是幸運..至少他們還能葬在自己的土地上..不像我們..顛沛流離..大半生在這裡受盡折磨與苦難..最終仍回不了家…」

~後記~
自懂事以來
雖不能體會
卻慢慢能明嘹父親所受的苦確實是一種折磨
我曾經問他：「爸..待在台灣這麼久..你還想家嗎?」
父親沉默之後回答說：「有家歸不得..死也回不去的感覺你懂嗎?」
父親永遠的沉默寡言
陪伴他的只是香煙、報紙、同鄉的牌友及電視裡的國劇
三分之二人生在台灣堅毅度過
畢生對家鄉的惆悵及對老奶奶的思念
這一段艱辛路程
光是用想..就足以令人掉淚
母親說過…
「你父親或許不是一個好丈夫..但是他卻是個好父親..他20幾歲之後就沒再孝敬過他的母親..卻把你們給養大..把這個家給撐起來……」

這群飄揚過海的老芋頭們認不認同這塊土地?
從我母親的這段話就已經找到了答案了…

[ 本帖最後由 evan3833 於 2009-1-25 17:04 編輯 ]

可口奶酥 發表於 2009-1-25 17:55:43

曾經聽過一段相聲段子

也是說著當年撤退來台的老兵，

許多撤退來台的老兵，

「第一次出國，就是回國。」

這個說法很怪，

但是在當年的時空背景之下，

這也是不得已的事情，

只希望，別再有戰爭了。

evan3833 發表於 2009-1-25 20:40:01

向大家報告:

大過年的提這些傷感的事總不對時機
"每逢佳節倍思親"
小弟41年來
今年是頭一次沒有父母的過年
抒發一下心情
還請學長們海涵見諒
並順祝大家平安!

[ 本帖最後由 evan3833 於 2009-1-25 20:41 編輯 ]

哈雷發表於 2009-1-25 20:55:42

回覆哨長 evan3833 的帖子

報告 evan3833 學長：
不知為啥，看完您寫的內容
讓偶眼眶含著淚耶!
雖然偶不是那個時代的人
但可以想像『落葉歸根』『思鄉情怯』的感覺
畢竟人親土親是用錢買不到的!
當偶第一次出國，在中正機場搭飛機離開台灣的領空
偶就有不知不覺的哭了出來:cry:
不是怕搭飛機喔em28
而是捨不得離開國家的感覺!
還有在軍中放假返家的路途上，也會想哭喔!
太久沒回家啦!異鄉的遊子，想念故鄉的感覺，就是這樣!

所以，可以想像學長的『令尊』是多麼渴望回到自己的故鄉呀!:lol
學長偶能了解，沒能在父母身邊過年的日子
偶已經渡過十年啦!:crw:

[ 本帖最後由哈雷於 2009-1-25 20:57 編輯 ]

小簡發表於 2009-1-25 22:40:00

evan3833 學長~
思鄉之苦~在當時退防來台的榮民身上~外人是無法感受的~

回想起父親過世前，堅持要回老家(連坐的力氣都沒有)
今天回老家吃年夜飯~
看到爺爺、奶奶的斑白頭髮、蒼老的臉龐~
再看到學長的文章，學弟留下了眼淚~

山魈發表於 2009-1-25 23:41:21

每次看到此類故事，我都心沉似鐵，沉重得讓我喘不過氣來，
一直都在想，這世界上怎麼只有我們的民族才有這樣的悲哀，只有我們的親人才要去受這樣的折磨，
別的民族都不曾有這樣的痛苦，他們要不根本就不在乎家鄉，要不全世界都為他們祈禱，多多少少可以光明正大的來傾瀉自己的鄉戀……
可悲的是，我們到現在還在偷偷摸摸的思念，不能象猶太人那樣轟轟烈烈……
沒人要的孩子回家就象做賊一樣，真是太……！！！
以前聽到這樣的故事，似乎都在電影小說裏，如今切實的在論壇上發現，忽然間沒有了籬笆，真真切切的現實中，一個熟悉的ID說出了這樣的故事，就象發生在身邊的事一樣，沒有了“與我無關”的感覺，就象發生在自己身上一樣，在這新年到來之際，還不知道有多少這樣的遊子還在思念。
不想在講什麼了，祝他們如願以償！
曾經我父親經常自豪的說起他們“光輝”的歷程，當時沒有一點覺得給別人家帶來的不幸感覺~現在想來真是可歎！
以下這首《爸爸的草鞋》
送給evan3833學長
新年別再傷悲！

音樂文檔來自百度搜索
http://jr.mrmhw.com/fuqinjie/1.mp3

作詞:葉佳修作曲:葉佳修
演唱:張明敏
獨白:爸爸有雙草鞋
擱在鞋櫃上
他常默默盯著它望
仿佛註視著茫茫海上的一艘船
忽且一顆淚滴到鞋上
引出這段故事好長好長
---music---
草鞋是船爸爸是帆
奶奶的叮嚀載滿艙
滿懷少年十七的夢想
充滿希望的啟航啟航
船兒行到黃河岸
厚厚的黃土堆上船
夜來停泊青紗帳
天明遙遙山海關
草鞋是船爸爸是帆
奶奶的叮嚀載滿艙
一股離鄉的惆帳噎滿腔
驀然回首又要啟航啟航
一路跋涉到江南
洞庭湖景無瑕看
峨嵋山下好荒涼
不堪回首淚暗彈
---music---
草鞋是船爸爸是帆
故國的叮嚀不敢忘
強忍無奈小別的悲愴
信誓旦旦又將啟航啟航
船兒行到澎湖灣
多了媽媽來操漿
深情款款
撐起疲憊的帆
又沖破了許多風浪
草鞋是船爸爸是帆
遠遠的故鄉在召喚
滿載半世紀飄泊的滄桑
倦航的船兒快來靠港靠港
倦航的船兒快來靠港靠港
倦航的船兒快來靠港靠港
倦航的船兒快來靠港

evan548 發表於 2009-1-25 23:58:48

回覆哨長 evan3833 的帖子

看完學長的心情故事，突然感到一陣鼻酸。
雖然小弟是本土蕃薯，無法體會老榮民身處異鄉思鄉悲苦的心境，
但由學長的文筆中，仍舊能感受到那一段戰亂所造成的大時代悲劇。
令人動容，令人省思。

家父自小在雲林褒忠龍巖糖廠出生成長（亦為鄧麗君小姐的出生地），
然該糖廠已於一九六七年因國際經濟的轉變而結束壓榨製糖作業，
關廠走入歷史（現已夷為平地）。
家父自青少年時期即已離鄉北上打拼謀生，之後定居在北部成家立業，
期間僅有每年清明回鄉掃墓兼探親，然卻從未再踏上過糖廠土地一步。

幾年前適逢家父母校龍巖國小建校70年校慶，家父以校友身分回校參觀憶舊。
校慶結束後，家父提議要回學校後方的龍巖糖廠舊址尋覓兒時回憶。
當再度踏上糖廠土地時，
映入眼簾的卻是早已夷為平地僅剩下一大片雜草叢生的貧脊土地外加幾間宿舍遺跡，
此時家父眼眶不禁泛紅的留下男兒淚，
只聽見他喃喃自語的說道：『我的家鄉不見了！』
這是我自祖父往生以來，再一次看到家父在家人面前流淚，
剎時我眼中也不知不覺的跟著流下淚來，與家父一同感受那滄海桑田的變化與無奈。

今天是除夕夜大家圍爐團圓的日子，
看到學長的故事與回想起家父當年動容的情景後，心中感受特別深刻。
在我心裡，此時早已一陣惆悵、複雜不已。

[ 本帖最後由 evan548 於 2009-1-26 18:25 編輯 ]

sharka 發表於 2009-1-26 00:19:55

現在已經是大年初一了。在寫稿休息一下之後，再度細細品嚐這一份對於親情的懷念。
每逢佳節倍思親，這是許多學長們失怙之後的感受，想必是更為強烈。
父親，對小弟來說，是個嚴肅不苟言笑的代名詞........但這幾年來，看著父親逐漸的老去，對於父親的依賴卻逐漸加深.......
小弟家族是由清朝中葉的時候過來的，或許小弟感受不到當年唐山過台灣，橫越黑水溝的這份艱辛。也難以體會今日貓空滿處茶園，是祖先悿手胝足、篳路藍縷以啟山林的辛勞成果。
每每清明時節，父親帶著小弟到貓空掃墓，總是口中重複的述說這座墳是哪一位祖先的，他們遺留下來幾房男丁，現在開支散葉的在台灣甚至是世界不同國家中努力的生活下去。
小弟家族也算幸運的，如今雖然在台兩百多年，卻還是與大陸福建的老鄉們有所聯繫，這當然是在解除戒嚴之後，父親重新踏上祖先所走過的足跡之後，再度建立起來的聯繫。

cjen0513 發表於 2009-1-26 04:37:22

由學長的筆述可感受戰亂時的生離死別,無奈與無助的心情.

這確實是大時代的悲劇.我相信類似這悲劇的還很多.

我的眼睚眶模糊了好幾次才讀完了這篇.

在此向這些為國犧牲生命青春的軍人致敬!

d61103 發表於 2009-1-26 06:02:06

看到學長的主題讓我想到自己的姑丈
退休多年子女也多半事業有成
一個弟弟一個妹妹也都有自己的世界
夜深人靜的時候他總是默默的看著電視用卡拉OK播放著思想起這類的歌曲
有時候也會跟我們說說他當初從大陸來台灣的一個狀況
說運輸船上大家擠擠擠突然聽到有人說船上有共匪整船炸掉
幸虧已經在基隆沿岸有些人還能游上去有些人泳技不佳就沉入水中

當孤單一人時這些回憶這些思緒就會浮現出來
原來那些以為忘掉的卻比什麼都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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